清江

       “总有人觉得，当上警察，就意味着要抛却小我，成全大我，舍弃私心，一意为公。

　　“——但我却并不赞同这个。”

　　老师一边这么说着，一边站在讲台上头“啪啪啪啪”整理着一沓纸张。“司法考试？”有人小声议论，赵立安戳戳阿飞肩膀：“不会是又要签保证书吧。”

　　“我为什么会不赞同？”老师却没给阿飞回应的时间，“因为我们的每一位同学，虽然日后都会穿上警服，成为公民的保护者，但在职业身份之外，每一位同学也仍是公民，是有思想、要生活、有自己情感需求的人。因此——”他终于清好那一沓纸张，开始将它们往下分发，“——在今天的这堂课上，我想请大家做一件事。”

　　【在你的纸条上，描述你六年后的人际关系。】

　　老师将这几个大字打上黑板，笑眯眯提醒底下的同学：“人际关系，不用我解释吧？家人，朋友，同学——恋人。你和他们所有人之间的关系，都是你可以预测的内容。请深思熟虑，好好描述。”

　　“下课之前，我会将大家写好的纸条逐个回收。六年后，只要还能联系上你们，无论多远，我都会将纸条送到。”

　　——那您好歹也送去我家吧。

　　六年后的这一刻——在看见唐毅手中纸条的瞬间，孟少飞花了大约十秒去回忆这熟悉感从何而来。读取记忆完毕之后，他脑袋里首先冒出这句：

　　那您好歹也送到我家吧。

　　怎么会让这种东西落到唐毅的手上啊？？

　　在别人家里赖了许久的孟警官此时倒想起自己还有个家，但被他给赖了许久的唐毅却没把自己当外人。他将保存得极好的纸条当着孟少飞给打开，上下略看过一遍内容，迅速抓取到写作中心：

　　“对于未来的畅想啊？”

　　“是在警校的作业啦。”

　　孟少飞心里头急得抓心挠肝，面上倒表现得还算平静，毕竟唐毅不是那种被喊一声“还给我”就会将纸条好好交出的乖小孩。于是他尽力维持着无害表情，不动声色朝唐毅靠近，缓慢向前伸出右手，打算趁其不备电光火石动作迅速夺走证物——

　　对方的身子却向下一矮：唐毅四平八稳坐上沙发，刚好避开孟少飞的攻击。

　　早有预料还是运气太好？孟少飞很快就没心思纠结这个。显然在他预谋攻击的时候，唐毅已然发现了字条上关键的那段，于是他向后靠上椅背，还挺像回事地清了清嗓子，随后音量适中地开口，开始了对这内容的朗读。

　　“——至于伴侣。”唐毅一字字念道，“我觉得会是个温柔的女孩。她不一定要非常漂亮，但一定是最可爱那个。她会尊重我的观点，但也会有自己的底线。她也偶尔会和我吵架，但我们一定会很快和好。她做饭的水平不会太差——至少是不会比我更差。她会陪我去吃辣椒，或者是愿意看着我吃。她能理解我的职业，不会因为这个和我争吵。她……

　　“……她可能并没有那么完美。但会是我心中最好的那个。”

　　他将内容一字不落念完，挑一下眉毛，没去看孟少飞那张夹杂着尴尬与羞意的脸。

      “择偶标准啊？”唐毅问道。

　　没等孟少飞作出回答，他又进行了自我评价：

　   “除了非常可爱之外，我应该都还符合吧。”

　　孟少飞被他这突然的自评活生生从羞恼中猛砸出来，槽点太多无从下口，他稍作权衡，选择了文段第一句进行切入：“你到底是从哪看出自己是个温柔的女孩……”

　　唐毅抬头看他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
　　“嗯？……没有啦。”

　　孟少飞很识时务地走近，挨着他坐到沙发上边，并状似无意地再次伸手想要顺走那万恶的纸条——未果。于是他将手后搭，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揽上唐毅右边的肩膀：

　　“——我是说，你也非常可爱啊，而且还漂亮过头，根本每条都符合。”

　　比谁更会占便宜的游戏他和唐毅进行过多次，每次都是唐毅赢。——但这次？他或许可以试试。

　　“不然我干嘛要追你啊？”

　　“择偶标准？”

       “唐老板，你超额完成任务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