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江

 @不温的点梗。普通人设定，学生时代，竹马竹马，双向暗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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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　　1

　　哪吒把书包甩到肩上，靠着课桌回过头问他：“不走吗？”

　　“得晚点。”敖丙晃了晃手中的试卷，“她说有两题没太懂，让我留下来给她讲讲。”

　　“不然，你先回家吧。”

　　

　　2

　　他们之前倒都是一起回家。

　　要把这之前说出个究竟，还得从他俩刚进小学时开始：两家从父辈起就是世交，孩子们又刚好同天出生，自然厮混在一处长大。于是理所应当扔进同一所小学，上学放学也都一起接送。家长组队接送过几次，还一齐想出了偷懒的办法：一单一双排出个表来，无缝衔接轮流接人，不会太频繁耽误工作，大家都能省一半的心。

　　但刚刚走进校园的孩子，光在这方面省心可不够——尤其哪吒这闲不住型的，惹事频率比吃饭还高。每天放学到教室门口去接人，都要听老师开场批斗会才能带人离开，念得耳朵都起茧，搁谁谁也顶不住。于是双方父母再一合计，觉得孩子得治，但毕竟年龄还小，更适合奖励疗法。于是几位家长当即叫来少爷们约法三章：谁在学校受了表扬，回家路上就能得串糖葫芦吃。

　　两位少爷当即应好。

　　条约实行俩月，毫无疗效。

　　敖丙倒是一如既往受着老师“懂事听话”的夸；而哪吒的批斗会，从不缺席，逃脱不掉，虽迟但到。

　　

　　3

　　李靖看出了其中窍门。

　　敖家太太善良温婉，虽然曾和孩子们约法三章，到底不好意思光让自家孩子吃糖，放着哪吒在旁边干看。于是虽然每天听了老师批斗，还是会给哪吒也买上一份，再夸他两句聪明机敏——这倒也是实话，虽然平日好动一些，但哪吒的成绩从不让人担心。

　　于是和和美美，天下大同。

　　李家太太可没那么好糊弄，听见自家孩子挨批也生气，于是说不给买糖就不给买糖，永远只有敖丙一人的份。敖丙倒素来不会贪吃，趁着李家太太不备，第一颗糖葫芦就塞到哪吒嘴里——随后自己一颗对方一颗，一串糖葫芦分得干干净净。

　　一串上边也就五颗糖丸，真算下来，哪吒吃进去的倒比他还多。

　　

　　4

　　没等到李靖指出其中玄机，双方父母的工作却都有了变化，再要每天按时去提溜少爷们回家有些困难。于是家长们再一合计，又想出了新方法——此时他们已迈入二年级大门，上学放学也有了些默契，学校到家的路线摸得滚熟，闭着眼都能走到半途。父母们仗着民风淳朴，决定让这俩少爷学着自己回家：刚好路上还有个伴儿，问题不大，丢不了。

　　于是第二天一大早上，李夫人抓着哪吒殷切切叮嘱：你比敖丙早出生一会儿，你是哥哥，得顾着点弟弟。回家路上别东张西望，别乱捡东西，别和陌生人说话。尤其抓好你敖丙弟弟，别让他走散了，知道吗？

　　“没问题。”哪吒一拍胸脯，“有我在，他跑不了。”

　　不像要和人手牵着手平平安安走回家，倒像是打算放学把人拦在路口收保护费。

　　

　　5

　　叮嘱虽然是叮嘱好了，放下心到底没那么容易，李家夫人思来想去，还是在这天放学时请了个假。她戴上墨镜到学校门口，想要看看自家孩子到底有没有把话给放在心上——目标很快在视野里出现，给她上交了第一份答卷：

　　孩子虽小，但还算懂事，真是和他敖丙弟弟手牵着小手走出的大门。

　　殷夫人对着这场景感慨良久，心里不禁闪过几分“吾家有儿初长成”的欣慰，细看一会儿，却又觉出不对，忍不住摘下墨镜端详了起来。

　　这俩孩子，现在这姿势，应该是正牵着手吧。

　　怎么总觉得有些别扭呢？

　　

　　6

　　半分钟后，她终于看清了两位少爷是以什么个姿势在共同前行。

　　哪吒倒真把话听进了心里，确实怕这弟弟给丢了，于是他想了个万全的法子——把两条红领巾系在一起。一头拴在自己手腕上，另一头绑住敖丙的腕子，死结打好，牢固异常。方法笨是笨了些，人倒是没法走散了。

　　安全系数能打满分。

　　李家夫人观察一路，对这结果也还算满意，于是今天的测试完美收官，两位少爷得到了一同回家的许可。

　　自此，哪吒的“放学”两字，就和“敖丙”两个字绑在了一起。

　　

　　7

　　起初他俩用红领巾拴手，方法死板，但胜在安全。路上也遭过同学嘲笑，全被哪吒给瞪了回去，“你们自己还要妈妈来接呢！”他皱着眉头大声回喊，“我们俩都自个儿回家了，这样才是男子汉！”

　　就在班里掀起一阵“是男子汉就自个儿回家”风潮，放学不等父母来接便开溜的熊孩陡然增多。

　　闹得老师整肃风纪，好好忙了好几周。

　　

　　8

　　后来两人长大一些，对“红领巾拴手”这半是安全半是有趣的玩法失去了兴趣，加上一同回家许久，也摸出了一定的实践经验。于是不知从哪天开始，哪吒的红领巾没再派上用场——他们转用了更为便捷的方式：牵手，像李夫人原本期望的那样。

　　这倒真没什么不好：毕竟从小在一处长大，他俩对于和对方牵手这事不存在太大排斥。唯独一点——敖丙从没提过：哪吒也不知什么体质，常年四季手心都热着，碰见冬天倒还算好受，可一到夏天，两手相握，手心里都是涔涔的汗水。

　　偏偏他拽人又拽得紧，非到了家门才肯把手松开，敖丙边挥着右手道别，边把牵过的左手给背在身后。

　　握拳张开握拳张开。

　　手里头全是黏哒哒的热度。

　　

　　9

　　再长大些，手也不牵了。大家都成了半大少年，就算真哪天中途走散，也不至于找不着回家的路。于是换成并肩，同步调走着，偶尔有谁落后些许——或许是被路边景色吸引了目光，另一个也就放慢些速度，等对方的脚步重新再跟上。

　　就这样走过小学，走过初中，又迈入同一所高中的大门。中途倒也有过些改变：哪吒有几日贪图新鲜，换用自行车代替过步行。

　　可惜少年心性爱炫技，下坡路一个酷炫的脱把，后座上的敖丙反应不及，一个跟头栽到了地上。

　　自行车从此退出了放学舞台，还是双腿靠得住。

　　

　　10

　　最近他们却很少一起回家。

　　不是因为有什么不和，而是终于踏进高三，班主任蓄力已久的大招这时也就完成了读条。“看看你们这平均成绩！”他在第一次月考后痛心疾首地表示，“我昨天看得心跳差点儿停了，险些没犯高血压！”

　　于是凭借着强大心理素质在高血压关口逃过一劫的班主任痛定思痛，当即开始力挽狂澜，定下了高三崭新的学习模式。“一对一互助。”他向全班宣布自己的考量，“成绩不够理想的同学去和排名靠前的同学一对一结对——要和谁结你自己选，自己考虑谁最能帮你提高。但名次距离不能太近，人家至少得比你高个十五名吧，不然你54名找个53的老师，你俩还不定谁教谁呢——成绩比较靠前的同学，就耐心一点儿，帮助一下后边的伙伴，你给他讲解题目的时候，其实也是自己又复习了一遍知识嘛！”

　　“当然，我们班这个结对，不是整个高三就绑定了哈。每次月考后都可以重新组队，大家可以灵活些选择每阶段的老师！”

　　

　　11

　　真从成绩这方面来看，哪吒当然是首选。

　　自从高一入学考开始，他全班第一的名头就从没掉过，语数外物化生门门拔尖，解答几个考题更不在话下。可他五官不在温柔一类，讲起题来又耐心不足，之前碰到小姑娘问题，抬起眼睛一个“啊？”字就把人吓退好几步。

　　于是一对一辅导，他这一块儿，除了没心没肺脑袋里跑马的男同学，少有其他人往这边蹿。

　　

　　12

　　敖丙那头就不一样了。

　　成绩稳定，名列前茅，文质彬彬，处事温和。班上女孩们就像约好了似的，齐齐把目标向他那儿投去——腼腆的还在选择措辞，胆大的已经写好纸条，当着班主任就往那儿扔。

　　哪吒坐在他斜后方位置，看着下课铃响后他怎样被包围，又看着他怎样无措地摆手，最后随便指向哪一位女生。

　　那天起，这位“勤奋”女孩儿就占据了他大半的放学时间——

　　看来今天也是如此，哪吒忍不住轻“嘁”了一声。

　　

　　13

　　“她说有两题没太懂，让我留下来给她讲讲。”

　　敖丙果然这么说。

　　谁都知道这“勤奋”的女孩儿并不是真为提高成绩才找上了敖丙，谁也都知道这一天天的“课后辅导”不过是她的私心在作祟。但敖丙性子温润，不善拒绝，还真就让这私心一直延续了下去——不仅没像班主任盼望的那样“提高落后伙伴的成绩”，没准这位先进伙伴牺牲的复习时间还得让他自己也掉下去两名。

　　吃力不讨好，也亏敖丙还耐着性子继续教。

　　于是鬼使神差地，他开口说道：“谁知道她叫你留下是不是真为这两题。”

　　

　　14

　　敖丙停下手抬头看他，他也意识到自己这份外显的不满来得有些突然。“没有。”他于是开口解释，“那丫头——”

　　那丫头。

　　他想说的话其实挺多：比如你第一次给她辅导，我本来打算等你回家，但那丫头一直托着脸看你，怪渗人的，我这才先走；比如之后我其实也想问你，用不用我再留下来等等，毕竟路虽然不远晚了也挺黑，灯还坏了这么久，也没人知道要把它修修；比如你要真圣人心起想帮她提高些成绩，其实我可以帮你扮白脸，凶人我还挺有把握，她一走神我就敲桌子，保准她一节课老老实实学习效率赛五节。

　　但敖丙坐在那儿等着他开口，他却突然失了些底气。

　　“……那丫头，”他最后只说，“动机不纯。”

　　15

　　“你不高兴。”

　　敖丙和那“动机不纯”的丫头三言两语不知说了些什么，总之把对方打发回家，久违地陪着哪吒重温了一次熟悉的放学时光。回家路上无言良久，他突然开始剖析起哪吒的心理，末了还不忘出言劝解：“她能有什么动机不纯，难不成还找我谋财害命？”

　　“劫——色啊。”哪吒白他一眼，拖长了声音有气无力地回答，“我真不知道你是迟钝还是傻了，没看见她听你讲课那样儿吗，笔头叼在嘴巴里不说，眼睛都快要粘在你脸上——要不是现在法治社会，我看她啊，早把你吃了。”

　　“哪有那么夸张。”敖丙反驳。

　　“哪儿夸张了。”哪吒又翻个白眼，“总之——下周不是又月考了吗？总之下次再要结对，你就换个性格好点的，认真点的，聪明点的，至少得有我一半聪明。反正别再选她了，三组方家那丫头也别选，五组柳家那丫头也是，还有四大组姓王那几个——”

　　他把理科班本来就少的女孩儿零零总总数出大半，末了拍拍手进行总结：“我真不乐意看你给她们补课。”

　　敖丙说好，又和他扯了些闲话，晃晃悠悠走到家门口，说完再见，他要转身，敖丙却突然把他叫住。

　　“哪吒。”敖丙问他。

　　“你是不乐意看我给她补课呢。”

　　“还是不乐意看我给其他人补课？”

　　

　　16

　　“第二次月考的成绩出来了。”

　　班主任拿着新鲜的成绩单站上讲台，打算开始每次考试后例行的总结兼动员大会。可惜班上的大多数成员对这长篇大论已产生免疫，此时也都集体兴趣缺缺，东倒西歪地趴在桌上，等待迎接和煦的春风或无情的暴风呼啸过境。

　　“和以往的规矩一样，我们先来报一下第一名的名字。这次考试第一名的同学啊，一直以来成绩就非常优秀，学习十分刻苦认真，从来都是不肯放松，所以才能取得这么好的名次。好了，不卖关子了啊，我们高三年级第二次月考，班上取得第一名的同学就是——”

　　“哪——吒。”底下声音零零散散地抢答。这个结果他们已经听满两年，完全不存在任何悬念。

　　“敖——丙。”班主任却说。

　　桌上东倒西歪的同学们支棱了起来。

　　

　　17

　　敖丙也忍不住坐直一些，和大多数同学一样，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转头——将视线聚焦到哪吒的脸上。对方却像没发现这一场变动，仍旧一下下转着手中的钢笔，头也不抬脸也不歪，凡尘俗世与我无关。

　　吃瓜学友们观察半天，没能得到当事人反应，只好悻悻然将头转回，半死不活无精打采继续听班主任报成绩。

　　敖丙面上倒是正听着讲台上老师聊未来，脑袋里的小人却已飞去十八个星天外。自那天他抛出问题，哪吒避而不谈之后，他们之间确实总有些尴尬——

　　他试图让这尴尬稍减少一些，但实在困难，各方面都是。

　　

　　18

　　从小和哪吒一起长大，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够了解对方，因此他抛出那个问题——他清楚自己的想法，也以为自己已经猜中对方的答案。

　　或许是他猜错了。

　　或许是他自己的想法太过荒唐，以至于在推测对方的答案时也带了荒唐的色彩，以至于对方在听见他的问题时目瞪口呆，以至于影响到对方近期的心绪，以至于在这次考试……

　　……不对。

　　即便猜错答案是他痴心妄想，但他笃定自己对哪吒的了解不是全盘皆错，这人自信张扬，又有张扬的资本，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容忍自己因发挥失常而把冠军让出。

　　除非——

　　

　　19

　　一个纸团飞到他桌上。

　　敖丙把书斜放到课桌前方，堪堪挡住老师的视线，然后把纸团打开摊平——上边的笔迹龙飞凤舞，颇有主人的个人特色。

　　“敖丙老师。”纸团上写道。

　　“这回我数学没太考好，估计是0分。”

　　“上回您不是答应我吗？得找个认真聪明的队友。”

　　“我看我就挺不错的。”

　　“毛遂自荐，收下吧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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彩蛋：

1、虽然是故意没考好，但回家还是要挨训的。

2、哪吒也没敢交白卷，毕竟那就成态度问题了，所以数学考0分，是全写了错误的答案。但他之前成绩都太好，数学次次是满分，老师拿上他的试卷二话不说直接当标准答案改，改完七八张才觉出不对。

于是那七八位同学的试卷被老师重新改得像鬼画符，发下来的时候集体大声不满，吐槽了老师好几天。

（其实都是被哪吒害的。）